16．寂
Rodesia多日没有这样热闹了……KOKI感叹着擦着桌子，不知道是在欣喜还是在烦恼。和也拿起手里的杯子轻轻摇了摇，桃红的液体晃了晃，一片风情荡漾。和也暗想KOKI什么时候开始调这么春心荡漾的酒，肩膀就被另一个春心荡漾的人拍了一下。

“和也……和也……”仁的脸凑过来的时候，和也突然想起要好好看一下这张脸，真是一张不错的脸啊……和也含了一口酒在嘴里，有些挑逗的迎上去，KOKI一把蒙住坐在旁边的亮的眼睛：“儿童不宜……”

亮有些气恼的挣开KOKI的手，但是眼睛一触到面前若无其事正吻的忘乎所以的两个人，还是像触电一样的躲避开来，不是亮纯情，是有些东西，看了之后想到自身，那种气恼和嫉妒太明显，让人看不起自己。曾经也沉溺在某个人冷冽的气息里，曾经也像他们一样把彼此紧紧抱住，曾经那种情欲冲动在深夜里，一次次让他清醒过来……

然而现在亮觉得自己没有剩下些什么，除了心里越来越深的孤独和眷恋，还有……似乎永远不会振作起来的龙也，终究眼睛里只有他的期望。亮不是一个容易有期望的人，但是避开的眼睛里突然而来的酸涩，让他知道，还是喜欢着龙也，还是没有放弃，还是无所期待地等着他。

龙也开始陷入无止的沉默，醒来后就开始一句话都不说。亮一开始很害怕，害怕他是不是失去了声音，但是医生说龙也的发声系统没有问题，他只是不想开口说话而已。那时候医生有些不解的看着龙也问：“上田君为什么不肯说话呢？”龙也只是有些木然的看着前方那堵墙，亮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，白的墙，什么也没有，龙也宁愿看着虚无，也不肯看着他……亮突然觉得很绝望，他伸手去抓住龙也的手，很小的手，被他攥在手心里，温度传不过去，一直冰凉。

亮把龙也接回了家，在龙也回来之前，亮打扫了这个房子，他有些泄愤一样的把那些鱼缸全部扔掉，很多天没有喂食而死掉的鱼，漂浮在水面上，让人心惊胆颤。亮把它们全部扔掉后，冲到卫生间开始干呕，他觉得像吃了什么脏东西一样，非常的不舒服。冷水拍打在脸上强迫自己清醒过来，亮觉得快要崩溃，他坐在潮湿的地板上大口的喘气，把脚边零乱的东西踢开，脑子里突然全部都是和龙也在一起的画面，很少的那些宁静开心的画面，搅和在一起，一片斑斓迷乱的色彩。闭上眼睛，眼前是龙也胸前那一片白到透明的皮肤，和那只艳丽的蝴蝶……这是龙也的符咒……是自己无法摆脱的宿命。

收拾后的房子看上去平凡而整洁，换了新的地毯，因为原来的上面都是水渍和血迹，换了一个更舒服的沙发，天花板的的画还是悬挂着，亮不想让龙也变的不认识自己的家。然后亮自作主张把自己在翔那里的东西搬出来，搬进这个不大的房子。翔看着亮把衣服往箱子里塞的时候，突然觉得迷惘，到底是劝他还是不劝呢，想想只有没办法的笑，他不过学的是外科，并没有学过心理学。

亮塞完衣服，看见床头那本《沉潜的瀑布》，于是拿起来，也一并放进去。不大的箱子，装了他所有的东西，亮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口的翔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翔扯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给他，然后很僵硬的过去拍他肩膀，说：“龙也好了记得来医院上班，你不帮忙我会很辛苦……”亮笑了笑应下来，提起箱子往外走，翔下意识做了个拉的动作，但是手指在亮的手臂旁边抓了个空，翔的心沉沉的往下一落，抓不住……终究亮要离开这个地方，离开自己密实的荫蔽，去龙也的身边。翔知道自己什么也留不住，叶子也是，亮也是，自己都只有眼睁睁的看着，他们离开……

走到门口的时候，亮突然回过头，有些迟疑的样子……然后他看见了翔的眼泪……这么多年除了相叶的葬礼，他没有见过翔流眼泪。翔总是笑着，一副让人放心的样子。所以当亮看到翔的眼睛里滑落的透明液体时，他几乎就没有勇气再转身离开。他有些无措的站在门口，时间过的那么残忍，他要离开翔，要让翔一个人，面对这一屋子几乎没有愉快的回忆。

翔很快的擦着眼睛，有些窘的笑，“怎么回事，像个老头子一样……你别看了，快滚啊……”笑的越尴尬，越是没有办法掩饰过去，亮放下箱子走过去，只是看着翔也不知道说什么，翔把亮抱过来，轻轻的拍他的肩膀，就像很多年前他把他拉进这个门，把他藏在身后一样，翔始终喜欢这个孩子，于是，也决定要放他自由。

亮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偏执，偏执到除了能想的想到的以外所有都不去在意，亮没有想到自己那么的厉害，在龙也巴住门框死都不肯进去的时候，硬是把他拉进了那个屋子里。龙也一双泠然的眼睛，死死的盯着亮看一会儿，然后有些委屈的低下去。亮进到厨房里开始做饭，香味蔓延开来的时候亮有些佩服自己的强大，沉默的龙也，他已经可以抵御。

“你不想跟我说话……没有关系，但是把饭给吃了。”

亮丢下一句简单的话，然后坐在龙也对面，开始狼吞虎咽地吃饭，他是真的饿了，许久以来积攒下来的饥饿，一下子爆发出来。

龙也看了几秒钟，也开始沉默的吃饭。亮做的菜很好吃，清淡精致，而且很入味，龙也很慢的嚼着，时不时抬眼看一下亮，亮有些无奈的笑……肯吃饭就好，不说话，就暂时不说话吧。

龙也可能是真的饿了，吃完手里的饭，有些犹豫的看着亮，亮故意逗他，也不开口问。过了半晌，龙也有些倔强的把碗放下来。亮叹了口气接过来，去厨房帮他添饭。“你就那么不想跟我说话吗？”

龙也的眼睛低下来不去看亮，继续很努力的吃饭，亮看着他吃的满脸饭粒子，忍不住笑去了，去帮他弄掉。龙也的动作顿了一下，然后又继续。

“今天晚上，仁他们说要在Rodesia演出……你的手还没好，所以我要去代你弹吉他……”

龙也突然停下来，有些不理解地看着亮，眼睛里似乎有一种怨恨，亮知道自己没办法躲，索性就跟他对视过去。

“我是肯定要去的……我想要站在你的位子试试看……龙也，你会去看吗？”

龙也的眼睛里，有一种复杂的哀伤。他看着亮，他很想跟亮说些什么，但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，说不出来。亮拂开龙也的刘海，俯下身，轻轻吻在龙也洁净的额头上。他觉得触到了花瓣一样，有一种眷恋的感觉涌上来。离开的那一瞬间龙也把眼睛闭上，他默认了亮的替代，死了心让他进到这个世界里来，也认了命，让他把自己的生活颠覆掉。

调音，一根弦一根弦的走过去，亮站在龙也的位置上，有些漠然的看着下面。他就一直这样，忽视这些人群，然后弹出甚嚣尘上的旋律吗？他就是这样，与吉他化成一体，用身体来与弦响共鸣吗？亮这样想着，手指开始灵活的在弦上舞蹈。和也的第一下节奏打下去之后，舞台开始沸腾起来。没有键盘，仅仅是吉他与鼓，和仁的声音混合起来。亮的嘴角微微勾起来，他开始觉得自己也与这吉他成为一体，他开始明白，那时候的龙也，为什么美丽到无法靠近。

因为他的眼里，只有音乐，他把情感，思想和精神，都倾注在这几根弦里。所以没有了别的，也没关系，那时候他能有短暂的安全感，觉得，没有别人，也没有关系了。是这样吗？龙也，你是这样躲进吉他里，躲进鱼缸里，躲进你所有依托的幻觉里吗？想到这里亮几乎要哭出来，寂寞……那么不可抵御的寂寞，原来那似乎超脱的孩子从未摆脱。

“啊……龙也……”身边的仁突然轻轻的喊……亮心里一惊，他来了吗？

抬头一看，吧台旁边坐着的，穿着黑色雏纱的，不是他又是谁。亮一时觉得时间都停止了，整个Rodesia里只有那个角落的龙也是真实的，龙也抬起头，有些挑衅的看着亮，亮定了定神，才发现音乐停下来，全场都看着自己。亮有些无奈的笑了……手指划过六根弦，混乱的响……和也轻轻骂了句……一群BAGA，但是鼓点出来仍是意乱情迷的节奏……

“龙也……新的酒……”

KOKI把一杯黑色的液体递过来……龙也看了看……用手指蘸了旁边杯子里的冰水在柜台上写“这酒叫什么名字……”

KOKI半打趣的说，“锦户亮吧……”

“说我什么？“亮从台上跳下来，有点得救一样的趴在吧台上……随手拿起龙也面前那杯新品灌下去，冷一防脸色变的煞白……“这什么东西啊……怎么怎么苦……”

“诶诶……别叫早了，这才第一层味……”KOKI夺过他手里的杯子，很鄙视的看着他“暴殄天物……”

亮瞪他一眼，嘴里倒是有回甘的味道，似乎还有些酸酸的，算是不错的味道……

“什么名字……？”

KOKI又无聊的应了句……“上田龙也……”

登时被龙也一杯冰水倒在身上……慌乱逃窜……

“脾气还真大……果然是你……”亮笑笑的，摸出烟来抽……

“上次是这里吧……“亮压低声音说……“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……能不能一直喜欢……我说是的，会一直喜欢的……“

龙也咬住嘴唇，他不知道亮到底想说什么。

“其实……经过这么长时间……人都会变的……我已经不喜欢你了……”亮把烟灰磕在烟灰缸里，灰白的颜色委顿下去，让人泄气。龙也脸色苍白，嘴唇反复咬着已经没有血色，他起身像是要走的时候被亮一把拉住……

“其实你知道的吧……早就是如假包换的……爱了……”

大阪男人的眼睛像是喂了毒……一瞬间变成了宿命的符咒……龙也有点迟缓地转过身来……一秒，两秒，然后，在那种眼神里迷失……

下期预告：
“龙也……真的不再去Rodesia？”
“龙也，你在躲我……”
“亮……真是任性的让人讨厌……”
“亮…………亮……轻一点……”
“我爱有过去的你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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